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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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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

說不定這次他選了一條尤其不好走的路啊。

師魚魚蹲在地牢裏,百無聊賴地扯了扯新換的神使服飾上的流蘇,心情不太美妙。

記憶中被選做神使的下一秒,他眼前一黑,仿佛陷入睡夢,意識不清。

再清醒過來,便已經在這陰森昏暗的地牢裏了。

隨意一瞥就發現周圍的牢房裏還有一群類似的倒黴蛋,大部分還沒清醒,一副渾渾噩噩的表情,好一會才有反應。

早知道那位神不懷好意,只是沒想到這麽心急,連基本的虛與委蛇都不做一下,幹脆利落,騙了人就關起來。

他撇撇嘴,放棄了在腦中呼喚天道。

事情變化得太突然,他沒有時間通知李妄他們。

也不知道那位神到底對這個地方施加了什麽法術,天道再次不見蹤影,他也失去了直接與同伴聯系的手段。就目前的情況而言,大概是很糟糕了。

唯一值得慶幸的是,這次他們提前商量過,如果天道又被屏蔽的話該用什麽辦法聯系。所以倒也不必過於憂心。

師魚魚思考著,借把玩流蘇的動作,把袖子裏的粉末抖落了一些在地上,然後若無其事地擡起頭,掃視了一圈其他牢房裏或不可置信,或大聲叫罵,或討饒求情的人。然後在某一瞬間,目光微凝。

哇哦。

他心下調侃了一聲。

看看他發現了什麽?

一個和他年歲相近的少年?頭發不長,剛過脖頸,一身灰綠色短打,看著不太起眼。

他記得似乎是在他之後進來的。

來時不吵不鬧,此刻也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,背靠著墻壁,睜著一雙圓眼睛,安安靜靜看著外面。

乍看之下,只是個內斂沈默的少年罷了。

師魚魚直覺有哪裏不對。

盡管這人表面上沒什麽異樣,但他還是湊到欄桿旁,細細打量了好幾遍,終於從昏暗的光線下品出了那絲詭異感的由來。

少年看向他人的目光裏,沒有悲憫,沒有同情,沒有憤慨,沒有厭惡……除了註視這一動作,那雙眼裏幹凈過頭,什麽感情都看不出來。

仿佛一面鏡子,僅僅倒映出人世間的紛紛擾擾,並不受幹擾。

師魚魚覺得他身上有和李妄類似的部分,卻又有些不同,真要說起來,大概是一種游離的特質讓人熟悉。@無限好文,盡在半夏小說

這個人應該不是普通人,說不定,是他們的同類。

而且……

他與少年無波瀾的視線相遇,牽了牽嘴角,勾起個懶散的笑。

“同類”也好像察覺到他的氣息了。

即便從這視線裏根本讀不出任何想法,自詡見過大風大浪的師魚魚也裝作老神在在的模樣,回視了過去。

這算是跟那位大小姐學的招數。無論如何,輸人不輸陣。

男人的帥氣就是絕不後退!

心下念著忘記從哪裏聽來的話,在奇怪的默契中,師魚魚和那個不知名的少年玩起了大眼瞪小眼,瞪到兩方眼裏都出現紅血絲,甚至有人都開始對他們投去奇怪的目光,也沒人肯先移開視線。

最後,那少年指了指腳邊,動了動嘴唇。

是想認輸了嗎?

心中泛起一絲得意,師魚魚瞇起眼,讀出了少年傳達的話語——有東西。

什麽啊,調虎離山嗎?

他自覺不會上當,沒有低頭去看,隨手一抓——手上便被溫熱毛絨的觸感占滿了。

……哎?

師魚魚陡然僵硬。

如同卡住的偶戲,他哢哢地低頭,用看清了手中的“東西”——一只大灰耗子!

肥碩的、牙尖嘴利的、醜陋的耗子!

“嗷!”

他驚叫一聲,向後一跌,根本顧不得什麽帥氣不帥氣,扭過臉閉上眼,像是對待甩不掉的膠水,瘋狂甩手,手都甩出了殘影,連老鼠什麽時候被甩走都不知道。

好一陣功夫後,受到驚嚇的少年神色凝重,小心翼翼打量四周,喘著氣,把手在褲子上猛擦了好幾下,仿佛恨不得搓下一層皮來。

他又擦了擦額上浮出的虛汗,對地牢的危險性有了新的評估。

起碼對現在的他來說,是一分一秒都不想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了。

要說這世上有什麽師魚魚深痛惡覺,恨不得徹底鏟除的,除了神,就只有老鼠這一物種。

具體原因要追溯到兒時。

他並不想回憶那些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往事。

總之,老鼠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!

他小聲罵了好一會,等大腦冷靜下來能夠正常思考了,他一擡眼,就對上了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。

嘖,他都忘記,對面還有一個家夥在看熱鬧了。

師魚魚瞪了過去——有什麽好看的,誰沒個害怕的東西。

心下忿忿的同時,他沖那人用手刀在自己脖頸處兇狠一劃。

“忘記你看見的東西,不然你就死定了!”還處在重視臉面年紀的少年如此警告道。

被警告的人好一會沒有反應。

直到師魚魚不爽到思考怎麽過去揍他,他才慢吞吞點了頭。

有那麽一瞬間,要不是師魚魚確定完全不認識對方,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害怕老鼠的事情,他真的會懷疑自己被人耍了一通。

他決定收回前言,這人就是個遲鈍到不行的傻子,根本不可能是什麽同伴!

待會要是發生什麽事,就把這家夥推出來頂到他面前擋著。

正想著報覆的主意,餘光處有什麽一閃。

師魚魚目光一淩,看向入口處。

那裏,一道陰影一點點探了進來。

仿佛從暗處游出的鯊魚,張開布滿利齒的大嘴,緩緩靠近一無所知的魚群。

“那是誰?”

不止一個人註意到了陰影的進入。他們望著入口,不約而同保持了安靜。

一傳十,十傳百。

原本嘈雜如同集市的地方,很快針落可聞,只有或輕或重的呼吸聲仍在。

於是腳步聲就更加清晰。

一步一步,仿佛踩在心臟上的鼓點,與呼吸的節奏慢慢重合。

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集中過去,精神如線般緊繃,專註地望著入口處。

能被選中的人絕非對現狀一無所知的笨蛋,因此他們才更焦急,更期待。

不知敵我的情況下,來者或許是敵人,或許是恩人。

要是後者當然好,但如果是前者。比起看不見摸不著的敵人,至少了解敵方的身份能減少恐懼感。

師魚魚也不例外。

只是他更知道,那或許是會決定他們接下來命運的人。

似快似慢的等待中,帶來變化的踏足停下了,出現在門口的男人背光而立,還沒看清臉,就讓人註意到了那身打扮。

一身暗綠藏藍直裰,腰間一條深紫雲紋帶,掛著一塊方形水玉。

天級!

不少人暗暗驚呼。

他們想過騙他們來這裏的人是誰,也考慮過怎麽逃出去。

最不好的哪一種便是現在的情況——他們可能需要和一位天級除妖師為敵。

這下原本蓄勢待發的人們頓時冷靜了下來,他們需要掂量掂量,是否要去做那個出頭鳥。

在一片寂靜中,站在門口的人操著一口傲慢的腔調開口了:“恭喜諸位,得到了此生絕無僅有的機會,能夠參與那位大人的實驗,為吾等除妖師開啟新的道路……”

“放你娘的狗屁!駱高,都把老子關起來,還說什麽恭喜!真當老子是傻子不成?”

話還沒說完,心性急躁的一人怒罵著打斷了他。

這一通罵如同打開積怨已久的匣子,無數咒罵紛沓而來,砸在來人面上。

“駱高,你真以為我們都是傻子不成,都到這種處境了,還看不出來是你為了鏟除異己,故意選了我們過來嗎?!”

“程兄說得對,這裏的人大部分都是與你有過嫌隙的!說不定根本不是神選擇了我們,而是你欺上瞞下,把我們騙到這裏關了起來!”

駱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,他自然是想辯駁幾句,可惜雙拳難敵四手,一嘴也難敵十口,每次都是剛剛說了個開頭,就被一大片難聽的話罵得說不出後續,卡在嗓子眼裏不上不下。

積壓的情緒達到極點的那一刻,他青筋直冒,一拳砸在了墻壁上。

“轟!”

巨大的聲響從擴散開的拳印裏震出,在紛紛揚揚的灰塵中,眾人頓時噤如寒蟬。

所有人都想起,這是一位實力高強的天級除妖師,是他們之中的佼佼者,常被歸為不可為敵的那一類。

誰也不想成為那一拳瞄準的下一個目標。

見狀,師魚魚頗感無趣地撇過了頭。

這群見風使舵的除妖師,一點骨氣都沒有。

不對,說不定是特地選了不會反抗的那一批人來。越是弱小不敢反抗,越容易成為被迫害的目標。

可惜他原本還指望著這群人控制不住情緒,惹得駱高真的狠下殺手呢。

那樣等引起眾憤,在場人意識到必須魚死網破,拼死一戰的時候,他就有機會在混亂的人群中渾水摸魚了。

現在看來是白期待一場了。

與他的失望相反,在場至少有一人還是高興的。

“要不是你們還有用處,剛剛那下你們就會死在這裏了。”

駱高冷哼一聲,目光輕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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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妖師們露出或忍耐或憤怒或鎮定的表情,到底是沒有真的大打出手,仍是忍氣吞聲。

敵暗我明,小心為上。不少人如此自寬。

這似乎更佐證了駱高之所以選中他們,就是對這樣的心態早有預料。

駱高睨他們一眼,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麽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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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的手,很奇怪。”

卻有一個聲音,在這示威現場,慢慢從角落飄了出來。

吐字節奏尤為奇怪,像是不習慣說話,又像是單純的遲緩。但在這樣無人敢言的地方,即使是這樣的話,也明顯到無法忽略過去。

駱高一楞。

眾人也頗感驚訝,下意識去找傳出聲音的地方。

師魚魚目光騰挪時,便覺著視線所向有些熟悉,直到看清是誰,心頭才道了一句果不其然。

是之前那個靠坐著的少年。

敢在這種情況下說這種話,是有什麽目的嗎?

師魚魚暗暗揣測,看向少年的表情專註了起來。

被眾人關註的少年仿佛沒有感受到那些打量的視線,直直看著駱高的手,重覆道:“你的手,很奇怪。”

“哦?”駱高不為所動,“你說說,有什麽奇怪之處?”

語氣低低的,像是發怒前的征兆。

有了解駱高作風的除妖師已在心底為少年嘆息,認為他馬上要因為當了出頭鳥而被殺了。

然而被擔憂的人仍然平靜,一字一頓:“不像是,人。”

這類似挑釁的話,讓一部分人暗暗嘆氣,不忍再看。

這孩子大概活不下來了。

師魚魚皺起眉,手下意識摸到了後腰上,可惜他的刀早就在進來時被拿走了,那裏什麽都沒有。

似乎用不著讓他當盾,這人已經自己湊上去找死了。

然而,像被罵了不是人的天級除妖師瞇起眼,半晌,冷笑一聲:“沒想到這裏還有個眼尖的小家夥在。罷了,這也不是什麽需要隱瞞的事,相反,這可是你們遍尋不得的奇跡!”

他粗聲強調著,一把將袖口拉起,露出了右手臂的全貌。

看清那是什麽的人,頓時倒吸一口涼氣。

如同魚一般銀白色的鱗片,密密麻麻布滿了整只胳膊,青白色的手指之間長著透明的蹼。某種青綠的液體掛在那尖尖的指甲上,滴落在地,就融出一個洞來。

與其說這是一只人類的手,不如說這是一只傳說中……鮫人的手。

“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了!”有人驚呼,“你這樣還是個人嗎?!”

大部分人戒備了起來。

他們清楚,如果作為人的駱高興許有可能給他們生路,但作為妖獸,或者其他的什麽,就一絲保證也沒有了。

除妖師對於不同種族之間的仇恨最了解不過。

對此,駱高不屑地看了他們一眼,仿佛看著一群沒有腦子的蟲子:“愚蠢!這是神賜予我的奇跡,讓我擁有了常人難以企及的力量,能夠殺死妖獸、甚至驅使妖獸的力量!擁有這樣力量的我,自然是神的使者,是被選中改變世界的人!”

“你真的不是妖獸?”有見多識廣的除妖師試探道,“曾經我殺死過頗有靈智、能說人話的妖獸,你怎麽證明你不是被妖獸吞噬了?”

“我自然有辦法證明。”

半人半鮫的天級除妖師笑了,意味深長道:“因為神也會給予你們一次新生的機會。到那時,你們就會懂了。”

他再次提起了神。

隱隱嗅出某種意思的除妖師們有些茫然。

“那是……什麽意思?”

“正如我剛剛解釋的那樣。”

陰暗的房間內,坐在主位的少年看向滿臉愕然的三人,眼睛有跳躍的燭火,似一只於黑暗中驚飛的鳥。

“那位神,似乎在嘗試將妖獸與人的力量結合在一起。”

顏玉麟沈聲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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